
人物生平
少年立志
1587年,徐霞客出生在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一个有名的富庶之家,祖上都是读书人。他的父亲徐有勉一生不愿为官,也不愿同权势交往,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受耕读世家的文化熏陶,徐霞客幼年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立下了“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大志。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徐霞客十五岁时,应过一回童子试,但没有考取。父亲见儿子无意功名,也不再勉强,就鼓励他博览群书,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徐霞客读书非常认真,凡是读过的内容,别人问起都能记得。但家里的藏书渐渐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到处搜集没有见到过的书籍,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
游历天下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徐霞客十九岁,父亲去世。徐霞客生来有奇癖,很想外出探询名山大川的奥秘,而且想绘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但因为有年迈的母亲,不忍成行。
徐母心胸豁达,通情达理,与父亲的“志行纯洁”比起来,母亲的“勤勉达观”对徐霞客的影响更直接,“弘祖之奇,孺人成之”,积极鼓励徐霞客放心远游。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二十一岁的徐霞客终于正式出游。临行前,他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乡。从此,直到五十四岁逝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
徐霞客在跋涉一天之后,无论多么疲劳,无论是露宿街头还是住在破庙,他都坚持把自己考察的收获记录下来,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地理考察记录。
徐霞客游历生活的第一阶段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28岁以前的准备阶段。重点放在研读祖国的地理文化遗产,并凭兴趣游览太湖、泰山等地,没有留下游记。
第二阶段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28岁至崇祯六年(1633年),48岁的纪游前段,历时20年,游览了浙、闽、黄山和北方的嵩山、五台、华山、恒山诸名山。但游记仅写了一卷,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一。
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徐霞客游览了家门口附近的扬州、南京等地,还参观了瘦西湖。
第三阶段为崇祯九年(1636年)51岁至崇祯十二年(1639年),54岁的纪游后段,历时4年,游览了浙江、江苏、湖广、云贵等江南大山巨川,写下了9卷游记。
徐霞客最后一次出游是在崇祯九年(1636年),时年已五十一岁。崇祯十年(1637年)正月十九日,徐霞客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珍贵的史料。这次他主要游历了中国的西南地区,一直到达中缅交界的腾越(今云南腾冲),到达腾越后,徐霞客不幸身患重病,终止游历被送回江阴老家。
徐霞客游历考察的三十多年间,在完全没有他人资助的情况下,先后四次进行了长距离的跋涉,足迹遍及相当于现代的江苏、浙江、山东、山西、陕西、河北、河南、安徽、江西、福建、广东、湖南、湖北、广西、贵州、云南和北京、天津、上海等21个省、市、自治区,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更可贵的是,在三十多年的旅行考察中,他主要是靠徒步跋涉,连骑马乘船都很少,还经常自己背着行李赶路。他寻访的地方,多是荒凉的穷乡僻壤,或是人迹罕至的边疆地区,几次遇到生命危险,出生入死,尝尽了旅途的艰辛。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徐霞客在参观了白岳山(今齐云山)后,来到了黄山。徐霞客登临黄山时,曾对黄山的秀丽这样赞叹:“薄海内外之名山,无如徽之黄山。”后被当地人引申为“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此后,徐霞客来到了福建省,开始了武夷山之行。
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这一年徐霞客进行的主要是短线游,如善卷洞和张公洞。这年,他的原配夫人去世。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八九月份,徐霞客与亲友一起,溯长江而上,游览了庐山。此后,在这一年九月份,他再一次游览了黄山——路线与第一次大同小异。
泰昌元年(1620年),徐霞客在这一年五月启程,继续在邻近省份进行短线游。旅游的景点包括浙江省内的江郎山,福建省的九鲤湖和石竹山。
天启三年(1623年),徐霞客循运河北上,随后西行,进入河南,访问了少林寺和嵩山。随后,他又游览了龙门石窟。此后,徐霞客继续西游,来到了西岳华山。与登上华山后被吓哭的韩愈不同,徐霞客足足遍游了华山的五峰。此后,徐霞客又游览了峨眉山和武当山。在峨眉山,由于当地有人叛乱,导致“峨游不畅”。
天启四年(1624年),由于自己的母亲已经八十高龄,徐霞客打算停止出游,侍奉母亲。不过母亲为了表示对他的支持,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和儿子一起旅游。当然,这些景点基本限于徐霞客老家江苏省内。第二年,徐霞客的母亲去世,悲痛的徐霞客也暂时停止了自己的出游。
崇祯元年(1628年),在守孝三年期满后,徐霞客再次踏上征程。他游览了福建的金斗山和玉华洞,随后来到广东罗浮山。
崇祯二年(1629年),徐霞客由运河北上,游览了盘山、崆峒山、碣石山等景区。
崇祯三年(1630年),他和叔祖在七月启程,再一次游览福建。此次游览的景区包括浮盖山、桃源洞等等,此外还进行了一次漂流活动。
崇祯五年(1632年),他和族兄一起,在农历三月启程,再次游览了天台山和雁荡山,随后与名士黄道周一起泛舟太湖。
崇祯六年(1633年),这一年夏天,徐霞客再一次北上京师,并游览了山西五台山景区,遍游东南西北四台。八月,他离开五台山赶赴恒山,并参观了悬空寺和庙群。
崇祯九年(1636年),年届五十的徐霞客感到老病将至,开始了那次悲壮的“万里遐征”。十月开始,他遍历江西、湖南,沿途游览了西塘、龟峰、龙虎山、会仙峰、武功山等名胜,随后继续征途。徐霞客远游至云南丽江后,因足疾无法行走,仍坚持编写《游记》和《山志》,基本完成了260多万字(遗失达200多万字,只剩下6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并受当地人士之托,编纂《鸡足山志》。 [9]
崇祯十年(1637年),离开湖南,徐霞客又进入广西。在考察了灵渠后,他游览了现在仍是热门景点的桂林以及阳朔。在桂林,他游览的景区包括象鼻山、叠彩山、七星岩、伏波山、尧山等。此后,徐霞客泛舟漓江,来到了阳朔附近。当时徐霞客非常想攀登独秀峰,但是这里却是王城的禁区,徐霞客苦苦恳求,也未能如愿。结束桂林阳朔之行后,徐霞客游览了都峤山和勾漏洞等风景名胜。
崇祯十一年(1638年),徐霞客开始了云贵之旅,参观了白水河瀑布,也就是现在的黄果树瀑布。一路上,他经过的主要景区包括观音洞、碧云洞、丹霞山、石林、昆明西山、溶洞群、棋盘山、水目山、九鼎山、鸡足山、丽江、妙峰山等。
崇祯十二年(1639年),徐霞客继续在西南边境游览,所参观过的景区包括金华山、普陀崆温泉、蝴蝶泉、澜沧江铁索桥周边景区、四洞沟风景区等。
病逝家乡
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正月,徐霞客已“两足俱废”、心力交瘁,云南地方官用车船送徐霞客回到江阴。江阴的官员来探望时问道:何苦来哉。徐霞客回答道:“张骞凿空,未睹昆仑;唐玄奘、元耶律楚材衔人主之命,乃得西游。吾以老布衣,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
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54岁的徐霞客病逝于家中。遗作经好友季会明等整理成书,广泛流传。
参考资料:完善
1、《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徐霞客游记全译》,[明]徐弘祖 原著,朱惠荣 译注,贵州人民出版,1997年4月第一版2、《张侯名宦汇记序》后附胡雨人《跋》参考资料
1、《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徐霞客游记全译》,[明]徐弘祖 原著,朱惠荣 译注,贵州人民出版,1997年4月第一版2、《张侯名宦汇记序》后附胡雨人《跋》
主要成就
徐霞客的游历,并不是单纯为了寻奇访胜,更重要的是为了探索大自然的奥秘,寻找大自然的规律。他在山脉、水道、地质和地貌等方面的调查和研究都取得了超越前人的成就。
徐霞客对许多河流的水道源进行了探索,像广西的左右江,湘江支流萧、彬二水,云南南北二盘江以及长江等等,其中以长江最为深入。长江的发源地在哪儿,很长时间都是个谜。战国时期的一部地理书《禹贡》,书中有“岷江导江”的说法,后来的书都沿用这一说。徐霞客对此产生了怀疑。他带着这个疑问“北历三秦,南极五岭,西出石门金沙”,查出金沙江发源于昆仑山南麓,比岷江长一千多里,于是断定金沙江才是长江源头。在他以后很长时间内也没有人找到,直到1978年,国家派出考察队才确认长江的正源是唐古拉山的主峰格拉丹冬的沱沱河。
徐霞客还是世界上对石灰岩地貌进行科学考察的先驱。徐霞客在湖南、广西、贵州和云南作了详细的考察,对各地不同的石灰岩地貌作了详细的描述、记载和研究。他还考察了一百多个石灰岩洞。他没有任何仪器,全凭目测步量,但他的考察大都十分科学。如对桂林七星岩十五个洞口的记载,同今天地理研究人员的实地勘测,结果大体相符。徐霞客去世后的一百多年,欧洲人才开始考察石灰岩地貌,徐霞客称得上是世界最早的石灰岩地貌学者。他指出,岩洞是由于流水的侵蚀造成的,石钟乳则是由于石灰岩溶于水,从石灰岩中滴下的水蒸发后,石灰岩凝聚而成钟乳石,呈现出各种奇妙的形状。这些见解,大部分符合现代科学的原理。
徐霞客通过亲身的考察,以无可辩驳的史实材料,论证了金沙江是长江的正确的源头,否定了被人们奉为经典的《禹贡》中关于“岷山导江”的说法。同时,他还辨明了左江、右江、大盈江、澜沧江等许多水道的源流,纠正了《大明一统志》中有关这些水道记载的混乱和错误。他认真地观察河水流经地带的地形情况,看到了水流对所经地带的侵蚀作用,并认识到在河岸凹处的侵蚀作用特别厉害。他还注意到植物与环境的关系,观察在不同的地形、气温、风速条件下,植物生态和种属的不同情况,认识到地面高度和地球纬度对气候和生态的影响。对温泉、地下水等,徐霞客也都有一定的科学认识。在徐霞客对地理学的一系列贡献中,最突出的是他对石灰岩地貌的考察。他是中国,也是世界上最早对石灰岩地貌进行系统考察的地理学家。欧洲最早对石灰岩地貌进行广泛考察和描述的是爱士培尔,时间是1774年;最早对石灰岩地貌进行系统分类的是罗曼,时间是1858年,都晚于徐霞客。
徐霞客在地理科学上的贡献很多,对火山、温泉等地热现象也都有考察研究,对气候的变化,对植物因地势高度不同而变化等自然现象,都作了认真的描述和考察。此外,他对农业、手工业、交通的状况,对各地的名胜古迹演变和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也都有生动的描述和记载。
徐霞客不仅对地理学有重大贡献,而且在文学领域中也有很深的造诣。他写的游记,既是地理学上珍贵的文献,又是笔法精湛的游记文学。他的游记,与他描绘的大自然一样质朴而绮丽,有人称赞它是“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
参考资料:完善
1、《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徐霞客游记全译》,[明]徐弘祖 原著,朱惠荣 译注,贵州人民出版,1997年4月第一版参考资料
1、《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徐霞客游记全译》,[明]徐弘祖 原著,朱惠荣 译注,贵州人民出版,1997年4月第一版
轶事典故
湘江遇盗
在四百多年前,交通很不发达,徐霞客游历了如此广阔的地区,靠的完全是自己双腿,而他所考察的主要是陡峭的山峰和急流险滩呵。不难想象,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甚至随时有丧生的危险。从中也可以看到,徐霞客践行生命的决心是如何大,意志是如何坚强。
徐霞客在游历考察过程中,曾经三次遭遇强盗,四次绝粮。湘江遇盗,跳水脱险的事,发生在崇祯九年(1636年)他51岁时的第四次出游中。
这次出游,他计划考察湖南、湖北、广西、贵州、云南等地。出游不久,就在湘江遇到强盗,他的一个同伴受伤,行李、旅费被洗劫一空,人也险些丧命。
当时,有人劝徐霞客不如回去,并要资助他回乡的路费,但他却坚定地说:“我带着一把铁锹来,什么地方不可以埋我的尸骨呀!”
徐霞客继续顽强地向前走去。没有粮食了,他就用身上带的绸巾去换几竹筒米;没有旅费了,就用身上穿的夹衣、袜子、裤子去换几个钱。重重的困难被踩在脚下,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徐木之谊
崇祯九年(1636年),年已51岁的徐霞客,开始了他一生中时间最长、路程最远、也是最后一次考察旅行。崇祯十二年(1639年)正月二十五日,徐霞客到达丽江,受到土司木增的盛情接待。
丽江远在云南边陲,交通不便,壮丽雄奇的金沙江和玉龙雪山,令徐霞客神往。丽江木氏土司木增热衷中原文化,也使徐霞客十分钦慕。
霞客为木增著的《云薖淡墨》书稿整理编校,又应木增之请,指导木增之子木宿写作;还受木增之托,举荐名士黄道周。
霞客在丽江的10天里“连宵篝灯,丙夜始寝”,圆满完成了木氏土司对中原汉文化的需求。在丽江期间,霞客在日记中,详细记录了明末丽江纳西族聚居地的生活状况、民族关系、礼仪习俗及气候、物产、景物等,为后人研究留下了宝贵的文字资料。
徐霞客在丽江以及鸡足山期间,还完成了《丽江纪略》、《鸡足山志》的写作,撰写了《溯江纪源》、《滇中花木记》、《法王缘起》等重要著作。其中《溯江纪源》中首次肯定了金沙江为长江的上源,纠正了前人“岷山导江”的错误认识。
由于霞客常年行旅,积劳成疾,致使他最终“两足俱废、心力交瘁”。木增毫不犹豫地派人用滑竿护送霞客东归。一行人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历时达156天,徐霞客与纳西人结下了生死情谊。
后世纪念
徐霞客墓
徐霞客墓在江阴市马镇乡南肠歧村,原在江阴县市前马桥、南肠歧小学(后改名为徐霞客小学)之北。1978年,将徐霞客墓迁至晴山堂后院。
徐霞客墓为仿明式移葬墓。1978年迁入,1985年按《徐氏宗谱》所附墓制图重建。墓地面积754平方米,墓圈青石砌就,高1.50米,墓围7.93米,封土高0.37米。墓坐西朝东,竖有清初花岗石原碑,碑高1.20米,宽0.4米,碑顶横书阴刻“十七世”3字,中间直书阳文“明高士霞客徐公之墓”。碑前有青砖侧砌铺成的祭台,长6.20米,宽4.90米。祭台前立有1尊高2.7米的徐霞客全身塑像。塑像左右两侧各立卧式纪念碑1块,左为李先念题词“热爱祖国,献身科学,尊重实践”;右为周宁霞撰文、潘琪所书徐霞客塑像碑文。墓园内遍植松柏花卉,并有鹅卵石小径环绕。
晴山堂为1978年在村南璜溪河畔重建,坐西朝东,三面环水,占地538平方米。仿明式建筑,3间敞连,10架进深,古色古香。正中“晴山堂”匾额,为朱穆之所书,前置1.8米高徐霞客母子塑像,南、西、北壁间嵌砌着晴山堂石刻76块、《晴山堂帖叙略》木刻2块。
徐霞客故居
徐霞客故居在江阴马镇南岐村(马镇现已改名为“徐霞客镇”)。
明末遭兵燹,清顺治年间徐之侄孙徐君铨重建。至1984年,仅存面阔七间二进瓦房,1985年,政府拨款大修。有三进、十七间正房、两间厢房,占地二亩。大门正面悬“徐霞客故居”匾额,两边立盘陀石。门背面镌“绳其祖武”砖额。第一进前为天井庭院,两侧厢房,东西置花坛,大厅前有“承前裕后”砖刻,厢房和大厅辟为展览室,陈列徐霞客生平事迹及溶岩标本。第二进遗有一棵古罗汉松,相传为徐霞客手植,已有400年左右树龄。第二进大厅为“崇礼堂”,正中悬徐霞客画像,陈列当代书画家为纪念徐霞客所作的书画作品,以及拍摄的徐霞客游历过各地的风光照片。胜水桥,架在徐霞客故居前的枕塘河上。据传是徐霞客当年出游船只停泊处,此桥亦有400年左右的历史。1985年重修,保持着明代江南小桥的风格。
中国徐霞客旅游博物馆
中国徐霞客旅游博览园(中国徐霞客旅游文化博览园)位于江阴市徐霞客镇徐霞客文化旅游区内,徐霞客故居正东侧,主要包括中国徐霞客碑刻文化园、中国徐霞客旅游博物馆、徐霞客故居、仰圣园等项目。总规划面积约3.11平方千米,以徐霞客碑刻文化园为纽带,连接徐霞客旅游博物馆、旅游文化交流中心和旅游商业街三个功能区,主题是以文化艺术、精致江南园林和诗化外景展示霞客文化内涵,印证“游圣”游览的大好河山。将旅博园建成集名人瞻仰、体验观光、休闲游憩、艺术修学多重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生态旅游区和会务休闲度假区。
丽江古城徐霞客纪念馆
丽江古城徐霞客纪念馆位于丽江古城光义社区官院巷49号,面积750平方米,纪念馆主题展览分为“霞客生平”“志行天下”“发现丽江”“翰墨逸香”“悲壮东归”五个篇章。2020年1月15日,丽江古城徐霞客纪念馆开馆,每天上午9点至下午5点,免费向市民和游客开放。
中国旅游日
2001年5月19日,浙江宁海徐霞客旅游俱乐部向社会发出设立“中国旅游日”的倡议,建议以《徐霞客游记》开篇之日(5月19日)定名为中国旅游日。
2009年12月01日,国务院下发《关于加快发展旅游业的意见》,提出要设立“中国旅游日”的要求。
2009年12月04日,国家旅游局正式启动了设立“中国旅游日”的相关工作。
2011年03月30日,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决议,自2011年起,每年5月19日为“中国旅游日”。
徐霞客的诗词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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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从教日记》
初九日,大把事复捧礼仪来致谢,酬校书之役也。铁皮褥一,黄金四两。再以书求修鸡山志,并恳明日为其四子校文木家院,然后出关。院有山茶甚巨,以此当折柳也。余许之。是日仍未霁,复憩通事楼。
其俗新正重祭天之礼。自元旦至元宵后二十日,数举方止。每一处祭后,大把事设燕燕木公。每轮一番,其家好事者费千余金,以有金壶八宝之献也。
其地田亩,三年种禾一番。本年种禾,次年即种豆菜之类,第三年则停而不种。又次年,乃复种禾。
其地土人皆为麽些。国初汉人之戍此者,今皆从其俗矣。盖国初亦为军民府,而今则不复知有军也。止分官、民二姓,官姓木,初俱姓麦,自汉至国初。太祖乃易为木。民姓和,无他姓者。其北即为古宗。古宗之北,即为吐蕃。其习俗各异云。
古宗北境雨少而止有雪,绝无雷声。其人南来者,至丽郡乃闻雷,以为异。
丽郡北,忠甸之路有北岩,高阔皆三丈,崖石白色而东向。当初日东升,人穿彩服至其下,则满崖浮彩腾跃,焕然夺目,而红色尤为鲜丽,若镜之流光,霞之幻影。日高则不复然矣。
初十日,晨餐后,大把事复来候往木家院。通事具骑,而大把事忽去,久待不至,乃行。东向半里,街转南北,北去乃象眠山南垂,通安州治所托,南去乃大道。半里,过东桥,于是循溪南岸东南行。三里,有柳两三株,在路右塍间,是为土人送行之地。其北有坞,东北辟甚遥。盖雪山之支,东垂南下者两重,初为翠屏、象眠,与解脱、十和一夹而成白沙坞;再为吴烈东山,与翠屏、象眠再夹而成此坞,其北入与白沙等。其北度脊处,即金沙江逼雪山之麓而东者。东山之外,则江流南转矣。脊南即此坞,中有溪自东山出,灌溉田畴更广。由此坞东北逾脊渡江,即香罗之道也。坞中溪东南与玉河会于三生桥之东,又有水西南自文笔山沿南山而东转,随东圆冈之下,经三生桥而东与二水会,于是三水合而成漾共江之源焉。东员冈者,为丽郡东南第一重锁钥。盖有大脊自西来,穹为木家院后高峰大脊,从此南趋鹤庆。其东下者为邱塘关,其东北下者,环转而为此冈,直逼东山之麓,束三水为一,沿东山南下而出邱塘东峡,自七和、冯密而达鹤庆。冈首回环向郡,南山之溪经其下,巩桥度之,曰三生桥。桥北有二坊,两三家为守者。自柳塘至此,又五里矣。其北皆良畴,而南则登坡焉。一里,升坡之巅,平行其上。右俯其坡内抱,下辟平坞,直北接郡治,眺其坡,斜削东下,与东山夹溪南流。坡间每有村庐,就洼傍坎,桃花柳色,罨映高下。三里,稍下就洼,有水成痕,自西而东下于溪。又南逾一坡,度板桥而南,则木家院在是矣。
先是途中屡有飞骑南行,盖木公先使其子至院待余,而又屡令人来,示其款接之礼也。途中与通事者辄唧唧语,余不之省。比余至,而大把事已先至矣,迎入门。其门南向甚敞,前有大石狮,四面墙垣之外,俱巨木参霄。甫入,四君出迎,入门两重,厅事亦敞。从其右又入内厅,乃拜座进茶。即揖入西侧门,搭松棚于西庑之前,下藉以松毛,以示重礼也。大把事设二卓,坐定,即献纸笔,袖中出一小封,曰:“家主以郎君新进诸生,虽事笔砚,而此中无名师,未窥中原文脉,求为赐教一篇,使知所法程,以为终身佩服。”余颔之。拆其封,乃木公求余作文,并为其子斧正。书后写一题曰:“雅颂各得其所。”余与四君,即就座拈毫,二把事退候阶下。下午,文各就。余阅其作,颇清亮。二把事复以主命求细为批阅。余将为举笔,二把事曰:“馁久矣,请少迟之。后有茶花,为南中之冠,请往一观而就席。”盖其主命也,余乃从之。由其右转过一厅,左有巨楼,楼前茶树,盘荫数亩,高与楼齐。其本径尺者三四株丛起,四旁萎蕤下覆甚密,不能中窥。其花尚未全舒,止数十朵,高缀丛叶中,虽大而不能近觑。且花少叶盛,未见灿烂之妙,若待月终,便成火树霞林,惜此间地寒,花较迟也。把事言,此树植与老把事年相似,屈指六十余。余初疑为数百年物,而岂知气机发旺,其妙如此。已还松棚,则设席已就。四君献款,复有红毡、丽锁之惠。二把事亦设席坐阶下,每献酒则趋而上焉。四君年二十余,修皙清俊,不似边陲之产,而语言清辨可听,威仪动荡,悉不失其节。为余言北崖红映之异。时余欲由九和趋剑川,四君言:“此道虽险而实近,但此时徙诸出豆者在此,死秽之气相闻,而路亦绝行人,不若从鹤庆便。”肴味中有柔猪、牦牛舌,俱为余言之,缕缕可听。柔猪乃五六斤小猪,以米饭喂成者,其骨俱柔脆,全体炙之,乃切片以食。牦牛舌似猪舌而大,甘脆有异味。惜余时已醉饱,不能多尝也。因为余言,其地多牦牛,尾大而有力,亦能负重,北地山中人,无田可耕,惟纳牦牛银为税。盖鹤庆以北多牦牛,顺宁以南多象,南北各有一异兽,惟中隔大理一郡,西抵永昌、腾越,其西渐狭,中皆人民,而异兽各不一产。腾越之西,则有红毛野人,是亦人中之牦、象也。抵暮乃散。二把事领余文去,以四君文畀余,曰:“灯下乞细为削抹,明晨欲早呈主人也。”余颔之。四君送余出大门,亦驰还郡治,仍以骑令通事送余。东南二里,宿村氓家。余挑灯评文,就卧其西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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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游记·游黄山日记(节选)》
初七日 四山雾合。少顷,庵之东北已开,西南腻甚指雾气非常凝滞厚重,若以庵为界者,即狮子峰亦在时出时没间。晨餐后,由接引崖践雪下。坞半一峰突起,上有一松裂石而出,巨干高不及二尺,而斜拖曲结,蟠翠三丈余,其根穿石上下,几与峰等,所谓“扰龙松”是也。
攀玩移时,望狮子峰已出,遂杖而西。是峰在庵西南,为案山。二里,蹑其巅,则三面拔立坞中,其下森峰列岫,自石笋、接引两坞迤逦至此,环结又成一胜。登眺间,沉雾渐爽舒朗,急由石笋矼北转而下,正昨日峰头所望森阴径也。群峰或上或下,或巨或纤,或直或欹,与身穿绕而过。俯窥辗顾,步步生奇,但壑深雪厚,一步一悚。
行五里,左峰腋一窦透明,曰“天窗”。又前,峰旁一石突起,作面壁状,则“僧坐石”也。下五里,径稍夷,循涧而行。忽前涧乱石纵横,路为之塞。越石久之,一阙新崩,片片欲堕,始得路。仰视峰顶,黄痕一方,中间绿字宛然可辨,是谓“天牌”,亦谓“仙人榜”。又前,鲤鱼石;又前,白龙池。共十五里,一茅出涧边,为松谷庵旧基。再五里,循溪东西行,又过五水,则松谷庵矣。再循溪下,溪边香气袭人,则一梅亭亭正发,山寒稽雪,至是始芳。抵青龙潭,一泓深碧,更会两溪,比白龙潭势既雄壮,而大石磊落,奔流乱注,远近群峰环拱,亦佳境也。还餐松谷,往宿旧庵。余初至松谷,疑已平地,及是询之,须下岭二重,二十里方得平地,至太平县共三十五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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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泉》
南二里,过第二峡之南,有村当大道之右,曰波罗村。其西山麓有蝴蝶泉之异,余闻之已久,至是得土人西指,乃令仆担先趋三塔寺,投何巢阿所栖僧舍,而余独从村南西向望山麓而驰。
山麓有树大合抱,倚崖而耸立,下有泉,东向漱根窍而出,清洌可鉴。稍东,其下又有一小树,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汇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蝴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勾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游人俱从此月,群而观之,过五月乃已。
余在粤西三里城,陆参戎即为余言其异,至此又以时早未花。询土人,或言蝴蝶却其花所变,或言以花形相似,故引类而来,未知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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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嵩山日记河南河南府登封县》
余髫年蓄五岳志,而玄岳出五岳上,慕尤切。久拟历襄、郧,扪太华,由剑阁连云栈,为峨眉先导;而母老志移,不得不先事太和,犹属有方之游。第沿江溯流,旷日持久,不若陆行舟返,为时较速。乃陆行汝、邓间,路与陕、汴略相当,可以兼尽嵩、华,朝宗太岳。遂以癸亥仲春朔,决策从嵩岳道始。凡十九日,抵河南郑州之黄宗店。由店右登石坡,看圣僧池。清泉一涵,淳碧山半。山下深涧交叠,涸无滴水。下坡行涧底,随香炉山曲折南行。山形三尖攒立如覆鼎,众山环之,秀色娟娟媚人。涧底乱石一壑,作紫玉色。两崖石壁宛转,色较缜润;想清流汪注时,喷珠泄黛,当更何如也!十里,登石佛岭。又五里,入密县界,望嵩山尚在六十里外。从岐路东南二十五里,过密县,抵天仙院。院祀天仙,云黄帝之三女也。白松在祠后中庭,相传三女蜕骨其下。松大四人抱,一本三干,鼎耸霄汉,肤如凝脂,洁逾傅粉,蟠枝虬曲,绿鬣舞风,昂然玉立半空,洵奇观也!周以石栏。一轩临北,轩中题咏绝盛。徘徊久之,下观滴水。涧至此忽下跌,一崖上覆,水滴历其下。还密,仍抵西门。三十五里,入登封界,曰耿店。南向为石淙道,遂税驾焉。
二十日,从小径南行二十五里,皆土冈乱垄。久之,得一溪。渡溪,南行冈脊中,下瞰,则石淙在望矣。余入自大梁,平衍广漠,古称“陆海”,地以得泉为难,泉以得石尤难。近嵩始睹蜿蜒众峰,于是北流有景、须诸溪,南流有颍水,然皆盘伏土碛中。独登封东南三十里为石淙,乃嵩山东谷之流,将下入于颍。一路陂陀屈曲,水皆行地中,至此忽逢怒石。石立崇冈山峡间,有当关扼险之势。水沁入胁下,从此水石融和,绮变万端。绕水之两崖,则为鹄立,为雁行;踞中央者,则为饮兕,为卧虎。低则屿,高则台,愈高,则石之去水也愈远,乃又空其中而为窟,为洞。揆崖之隔,以寻尺计;竟水之过,以数丈计。水行其中,石峙于上,为态为色,为肤为骨,备极妍丽。不意黄茅白苇中,顿令人一洗尘目也!
登陇,西行十里,为告成镇,古告成县地。测景台在其北。西北行二十五里,为岳庙。入东华门时,日已下舂,余心艳卢岩,即从庙东北循山行。越陂陀数重,十里,转而入山,得卢岩寺。寺外数武,即有流铿然下坠石峡中。两旁峡色,氤氲成霞。溯流造寺后,峡底矗崖,环如半规,上覆下削。飞泉堕空而下,舞绡曳练,霏微散满一谷,可当武彝之水帘。盖此中以得水为奇,而水复得石,石复能助水不尼水,又能令水飞行,则比武彝为尤胜也。徘徊其下,僧梵音以茶点饷。急返岳庙,已昏黑。
二十一日,晨,谒岳帝。出殿,东向太室绝顶。按嵩当天地之中,祀秩为五岳首,故称嵩高,与少室并峙,下多洞窟,故又名太室。两室相望如双眉,然少室嶙峋,而太室雄厉称尊,俨若负扆。自翠微以上,连崖横亘,列者如屏,展者如旗,故更觉岩岩。崇封始自上古,汉武以嵩呼之异,特加祀邑。宋时逼近京畿,典礼大备。至今绝顶犹传铁梁桥、避暑寨之名。当盛之时,固可想见矣。
太室东南一支,曰黄盖峰。峰下即岳庙,规制宏壮。庭中碑石矗立,皆宋、辽以来者。登岳正道,乃在万岁峰下,当太室正南。余昨趋卢岩时,先过东峰,道中见峰峦秀出,中裂如门,或指为金峰玉女沟,从此亦有路登顶,乃觅樵预期为导,今遂从此上。近秀出处,路渐折避之,险绝不能径越也。北就土山,一缕仅容攀跻,约二十里,遂越东峰,已转出裂门之上。西度狭脊,望绝顶行。是日浓云如泼墨,余不为止。至是岚气愈沉,稍开则下瞰绝壁重崖,如列绡削玉,合则如行大海中。五里,抵天门。上下皆石崖重叠,路多积雪。导者指峻绝处为大铁梁桥。折而西,又三里,绕峰南下,得登高岩。凡岩幽者多不畅,畅者又少回藏映带之致。此岩上倚层崖,下临绝壑,洞门重峦拥护,左右环倚台嶂。初入,有洞岈然,洞壁斜透;穿行数武,崖忽中断五尺,莫可着趾。导者故老樵,狷捷如猿猴,侧身跃过对崖,取木二枝,横架为阁道。既度,则岩穹然上覆,中有乳泉、丹灶、石榻诸胜。从岩侧跻而上,更得一台,三面悬绝壑中。导者曰:“下可瞰登封,远及箕、颍。”时浓雾四塞,都无所见。出岩,转北二里,得白鹤观址。址在山坪,去险就夷,孤松挺立有旷致。又北上三里,始跻绝顶,有真武庙三楹。侧一井,甚莹,曰御井,宋真宗避暑所浚也。
饭真武庙中。问下山道,导者曰:“正道从万岁峰抵麓二十里。若从西沟悬溜而下,可省其半,然路极险峻。”余色喜,谓嵩无奇,以无险耳。亟从之,遂策杖前。始犹依岩凌石,披丛条以降。既而从两石峡溜中直下,仰望夹崖逼天。先是峰顶雾滴如雨,至此渐开,景亦渐奇。然皆垂沟脱磴,无论不能行,且不能止。愈下,崖势愈壮,一峡穷,复转一峡。吾目不使旁瞬,吾足不容求息也。如是十里,始出峡,抵平地,得正道。过无极洞,西越岭,趋草莽中,五里,得法皇寺。寺有金莲花,为特产,他处所无。山雨忽来,遂借榻僧寮。其东石峰夹峙,每月初生,正从峡中出,所称“嵩门待月”也。计余所下之峡,即在其上,今坐对之,只觉云气出没,安知身自此中来也。
二十二日,出山,东行五里,抵嵩阳宫废址。
惟三将军柏郁然如山,汉所封也;大者围七人,中者五,小者三。柏之北,有室三楹,祠二程先生。柏之西,有旧殿石柱一,大半没于土,上多宋人题名,可辨者为范阳祖无择、上谷寇武仲及苏才翁数人而已。柏之西南,雄碑杰然,四面刻蛟螭甚精。右则为唐碑,裴迥撰文,徐浩八分书也。又东二里,过崇福宫故址,又名万寿宫,为宋宰相提点处。又东为启母石,大如数间屋,侧有一平石如砥。又东八里,还饭岳庙,看宋、元碑。
西八里,入登封县。西五里,从小径西北行。又五里,入会善寺,“茶榜”在其西小轩内,元刻也。后有一石碑仆墙下,为唐贞元《戒坛记》,汝州刺史陆长源撰文,河南陆郢书。又西为戒坛废址,石上刻镂极精工,俱断委草砾。西南行五里,出大路,又十里,至郭店。折而西南,为少林道。五里,入寺,宿瑞光上人房。
二十三日,云气俱尽。入正殿,礼佛毕,登南寨。南寨者,少室绝顶,高与太室等,而峰峦峭拔,负“九鼎莲花”之名。俯环其后者为九乳峰,蜿蜒东接太室,其阴则少林寺在焉。寺甚整丽,庭中新旧碑森列成行,俱完善。夹墀二松,高伟而整,如有尺度。少室横峙于前,仰不能见顶,游者如面墙而立,辄谓少室以远胜。余昨暮入寺,即问少室道,俱谓雪深道绝,必无往。凡登山以晴朗为佳。余登太室,云气弥漫,或以为仙灵见拒,不知此山魁梧,正须止露半面。若少室工于掩映,虽微云岂宜点滓?今则霁甚,适逢其会,乌可阻也!乃从寺南渡涧登山,六七里,得二祖庵。山至此忽截然土尽而石,石崖下坠成坑。坑半有泉,突石飞下,亦以“珠帘”名之。余策杖独前,愈下愈不得路,久之乃达。其岩雄拓不如卢岩,而深峭过之。岩下深潭泓碧,僵雪四积。再上,至炼丹台。三面孤悬,斜倚翠壁,有亭曰小有天,探幽之屐,从未有抵此者。过此皆从石脊仰攀直跻,两旁危崖万仞,石脊悬其间,殆无寸土,手与足代匮而后得升。凡七里,始跻大峰。峰势宽衍,向之危石,又截然忽尽为土。从草棘中莽莽南上,约五里,遂凌南寨顶,屏翳之土始尽。南寨实少室北顶,自少林言之,为南寨云。盖其顶中裂,横界南北,北顶若展屏,南顶列戟峙,其前相去仅寻丈,中为深崖,直下如剖。两崖夹中,坑底特起一峰,高出诸峰上,所谓摘星台也,为少室中央。绝顶与北崖离倚,彼此斩绝不可度。俯瞩其下,一丝相属。余解衣从之,登其上,则南顶之九峰森立于前,北顶之半壁横障于后,东西皆深坑,俯不见底,罡风乍至,几假翰飞去。
从南寨东北转,下土山,忽见虎迹大如升。草莽中行五六里,得茅庵,击石炊所携米为粥,啜三四碗,饥渴霍然去。倩庵僧为引龙潭道。下一峰,峰脊渐窄,土石间出,棘蔓翳之,悬枝以行,忽石削万丈,势不可度。转而上跻,望峰势蜿蜒处趋下,而石削复如前。往复不啻数里,乃迂过一坳,又五里而道出,则龙潭沟也。仰望前迷路处,危崖欹石,俱在万仞峭壁上。流泉喷薄其中,崖石之阴森崭截者,俱散成霞绮。峡夹涧转,两崖静室如蜂房燕垒。凡五里,一龙潭沉涵凝碧,深不可规以丈。又经二龙潭,遂出峡,宿少林寺。
二十四日,从寺西北行,过甘露台,又过初祖庵。北四里,上五乳峰,探初祖洞。洞深二丈,阔杀之,达摩九年面壁处也。洞门下临寺,面对少室。地无泉,故无栖者。下至初祖庵,庵中供达摩影石。石高不及三尺,白质黑章,俨然西僧立像。中殿六祖手植柏,大已三人围,碑言自广东置钵中携至者。夹墀二松亚少林。少林松柏俱修伟,不似岳庙偃仆盘曲,此松亦然。下至甘露台,土阜矗起,上有藏经殿。下台,历殿三重,碑碣散布,目不暇接。后为千佛殿,雄丽罕匹。出饭瑞光上人舍。策骑趋登封道,过辗辕岭,宿大屯。
二十五日,西南行五十里,山冈忽断,即伊阙也。伊水南来经其下,深可浮数石舟。伊阙连冈,东西横亘,水上编木桥之。渡而西,崖更危耸。一山皆劈为崖,满崖镌佛其上。大洞数十,高皆数十丈。大洞外峭崖直入山顶,顶俱刊小洞,洞俱刊佛其内。虽尺寸之肤,无不满者,望之不可数计。洞左,泉自山流下,汇为方池,余泻入伊川。山高不及百丈,而清流淙淙不绝,为此地所难。伊阙摩肩接毂,为楚、豫大道,西北历关陕。余由此取西岳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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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漓江日记》
二十一日,候附舟者,日中乃行。南过水月洞东,又南,雉山、穿山、斗鸡、刘仙、崖头诸山,皆从陆遍游者,惟斗鸡未到,今舟出斗鸡山东麓。崖头有石门净瓶胜,舟隔洲以行,不能近悉。去省已十里。又东南二十里,过龙门塘,江流浩然,南有山嵯峨骈立,其中峰最高处,透明如月挂峰头,南北相透。又东五里,则横山岩屼突江右。渐转渐东北行,五里,则大墟在江右,后有山自东北迤逦来,中有水口,疑即大涧榕村之流南下至此者。于是南转又五里,江右复有削崖屏立。其隔江为逗日井,亦数百家之市也。又南五里,为碧崖,崖立江左,亦西向临江,下有庵。横山、碧崖,二岩夹江右左立,其势相等,俱不若削崖之崇扩也。碧崖之南,隔江石峰排列而起,横障南天,上分危岫,几埒巫山,下突轰崖,数逾匡老。于是扼江而东之,江流啮其北麓,怒涛翻壁,层岚倒影,赤壁、采矶,失其壮丽矣。崖间一石纹,黑缕白章,俨若泛海大士,名曰沉香堂。其处南虽崇渊极致,而北岸犹夷豁,是为卖柴埠。共东五里,下寸金滩,转而南入山峡,江左右自是皆石峰巑岏,争奇炫诡,靡不出人意表矣。入峡,又下斗米滩,共南五里,为南田站。百家之聚,在江东岸,当临桂、阳朔界。山至是转峡为坞,四面层围,仅受此村。过南田,山色已暮,舟人夜棹不休。江为山所托,饱东佹南,盘峡透崖,二十五里,至画山,月犹未起,而山色空濛,若隐若现。又南五里,为兴平。群峰至是东开一隙,数家缀江左,真山水中窟色也。月亦从东隙中出,舟乃泊而候曙,以有客欲早起赴恭城耳。由此东行,有陆路通恭城。
漓江自桂林南来,两岸森壁回峰,中多洲渚分合,无翻流之石,直泻之湍,故舟行屈曲石穴间,无妨夜棹;第月起稽缓,暗行明止,未免怅怅。
二十二日,鸡鸣,恭城客登陆去,即棹舟南行。晓月漾波,奇峰环棹,觉夜来幽奇之景,又翻出一段空明色相矣。南三里,为螺蛳岩。一峰盘旋上,转峙江右,盖兴平水口山也。又七里,东南出水绿村,山乃敛锋。天犹未晓,乃掩篷就寐。二十里,古祚驿。又南十里,则龙头山铮铮露骨,县之四围,攒作碧莲玉笋世界矣。
阳朔县北自龙头山,南抵鉴山,二峰巍峙,当漓江上下流,中有掌平之地,乃东面濒江,以岸为城,而南北属于两山,西面叠垣为雉,而南北之属亦如之。西城之外,最近者为来仙洞山,而石人、牛洞、龙洞诸山森绕焉,通省大路从之,盖陆从西而水从东也。其东南门鉴山之下,则南趋平乐,水陆之路,俱统于此。正南门路亦西北转通省道。直南则为南斗山延寿殿,今从其旁建文昌阁焉,无径他达。正北即阳朔山,层峰屏峙,东接龙头。东西城俱属于南隅,北则以山为障,竟无城,亦无门焉。而东北一门在北极宫下,仅东通江水,北抵仪安祠与读书岩而已,然俱草塞,无人行也。惟东临漓江,开三门以取水。从东南门外渡江而东,濒江之聚有白沙湾、佛力司诸处,颇有人烟云。
上午抵城,入正东门,即文庙前,从其西入县治,荒寂甚。县南半里,有桥曰“市桥双月”,八景之一也。桥下水西自龙洞入城,桥之东,飞流注壑。壑大四五丈,四面丛石盘突,是为龙潭,入而不溢。桥之南有峰巍然独耸,询之土人,名曰易山,盖即南借以为城者。其东麓为鉴山寺,亦八景之一。“鉴寺钟声。”寺南倚山临江,通道置门,是为东南门。山之西麓,为正南门。其南崖之侧,间有罅如合掌,即土人所号为雌山者也。从东南门外小磴,可至罅傍。余初登北麓,即觅道上跻,盖其山南东二面即就崖为城,惟北面在城内,有微路级,久为莽棘所蔽。乃攀条扪隙,久之,直造峭壁之下,莽径遂绝。复从其旁蹑巉石,缘飞磴,盘旋半空,终不能达。乃下,已过午矣。时顾仆守囊于舟,期候于东南门外渡埠旁。于是南经鉴山寺,出东南门,觅舟不得,得便粥就餐于市。询知渡江而东十里,有状元山,出西门二里,有龙洞岩,为此中名胜,此外更无古迹新奇著人耳目者矣。急于觅舟,遂复入城,登鉴山寺。寺倚山俯江,在翠微中,城郭得此,沈彬云“碧莲峰里住人家”,诚不虚矣。时午日铄金,遂解衣当窗,遇一儒生以八景授。市桥双月,鉴寺钟声,龙洞仙泉,白沙渔火,碧莲波影,东岭朝霞,状元骑马,马山岚气。复北由二门觅舟,至文庙门,终不得舟。于是仍出东南门,渡江而东,一里至白沙湾,则舟人之家在焉。而舟泊其南,乃入舟解衣避暑,濯足沽醪,竟不复搜奇而就宿焉。
白沙湾在城东南二里,民居颇盛,有河泊所在焉。其南有三峰并列,最东一峰曰白鹤山。江流南抵其下,曲而东北行,抱此一湾,沙土俱白,故以白沙名。其东南一溪,南自二龙桥来,北入江。溪在南三峰之东,逼白鹤西址出。溪东又有数峰,自南趋北,界溪入江口,最北者,书童山也,江以此乃东北逆转。
二十三日,早索晨餐,从白沙随江东北行。一里,渡江而南,山东界书童山之东。由渡口东望,江之东北岸有高峰耸立,四尖并起,障江南趋。其北一峰,又岐分支石,缀立峰头作人形,而西北拱邑,此亦东人山之一也。既渡,南抵东界东麓。陂塘高下,林木翛然,有澄心亭峙焉,可憩。又东一里,过穆山村,复渡江而东,循四尖之南麓趋出其东,山开目旷,奇致愈出。前望东北又起一峰,上分二岐,东岐矮而欹斜,若僧帽垂空,西岐高而独耸,此一山之二奇也。四尖东枝最秀,二岐西岫最雄,此两山之一致也。而回眺西南隔江,下则尖崖并削,上则双岫齐悬,此又即书童之南,群峰所幻而出者也。时循山东向,又五里已出二岐,东南逾一岭而下,是为佛力司。司当江南转处,北去县十里。置行李于旅肆,问状元峰而上,犹欲东趋,居人指而西,始知即二岐之峰是也。西峰最高,故以状元名之。乃仍逾后岭,即从岭上北去,越岭北下,西一里,抵红旗峒。竟峒,西北一里抵山下,路为草没,无从得上,乃攀援踯躅,渐高渐得磴道,旋复失之,盖或翳或现,俱草之疏密为致也。西北上一里,逾山西下坳。乃东北上二里,逾山东上坳,此坳乃两峰分岐处也。从坳西北度,乱石重蔓,直抵高峰,崖畔则有洞东向焉。洞门虽高,而中不深广,内置仙妃像甚众,土人刻石于旁,言其求雨灵验,又名富教山焉。洞上悬窍两重,檐覆而出,无由得上。洞前有峰东向,即似僧帽者。其峰亦有一洞西与兹山对,悬崖隔莽,不能兼收。坐洞内久之,东眺恭城,东南瞻平乐,西南睨荔浦,皆重山横亘。时欲一登高峰之顶,洞外南北俱壁立无磴,从洞南攀危崖,缘峭石,梯险踔虚,猿垂豹跃,转从峭壁之南,直抵崖半,则穹然无片隙,非复手足之力所及矣。时南山西市,雨势沛然,计上既无隙,下多灌莽,雨湿枝缪,益难着足。亟投崖而下,三里,至山足,又二里,逾岭,饭于佛力肆中。居人苏氏,世以耕读起家,以明经贡者三四人。见客至,俱来聚观,言此峰悬削,曾无登路。数年前,峰侧有古木一株,其仆三人祷而后登,梯转怨级,备极其险,然止达木所,亦未登巅,此后从无问津者。下午,雨中从佛力返,共十里,仍两渡而抵白沙湾,遂憩舟中。
佛力司之南,山益开拓,内虽尚余石峰离立,而外俱绵山亘岭,碧簪玉笋之森罗,北自桂林,南尽于此。闻平乐以下,四顾皆土山,而巉厉之石,不挺于陆而藏于水矣。盖山至此而顽,水至此而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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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遇盗门记》
十一日,五更复闻雨声,天明渐霁。二十五里,南上钩栏滩,衡南首滩也,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转而西,又五里,为东阳渡,其北岸为琉璃敞,乃桂府烧造之窑也。又西二十里为车江,或作汊江。其北数里外即云母山。乃折而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小山在东岸。已复南转,十里为新塘站,旧有驿,今废。又六里,泊于新塘站上流之对涯。同舟者为衡郡艾行可、石瑶庭。艾为桂府礼生;而石本苏人,居此已三代矣。其时日有余照,而其处止有谷舟二只,遂依之泊。
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随泊焉。其涯上本无村落,余念石与前舱所搭徽人俱惯游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余可无参与,乃听其泊。迨暮,月色颇明。余念入春以来尚未见月,及入舟前晚,则潇湘夜雨,此夕则湘浦月明,两夕之间,各擅一胜,为之跃然。已而忽闻岸上涯边有啼号声,若幼童,又若妇女,更余不止。众舟寂然,皆不敢问。余闻之不能寐,枕上方作怜之,有“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之句,又有“滩惊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句。然亦止虑有诈局,俟怜而纳之,即有尾其后以挟诈者,不虞其为盗也。迨二鼓,静闻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静闻戒律甚严,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
呼而诘之,则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发,诡言出王阉之门,年甫十二,王善酗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静闻劝其归,且厚抚之,彼竟卧涯侧。比静闻登舟未久,则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余时未寐,急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移之,越艾舱,欲从舟尾赴水。而舟尾贼方挥剑斫尾门,不得出,乃力掀篷隙,莽投之江中,复走卧处,觅衣披之。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拥被,俱逼聚一处。贼前从中舱,后破后门,前后刀戟乱戳,无不以赤体受之者。余念必为盗执,所持䌷衣不便,乃并弃之,各跪而请命。贼戳不已,遂一涌掀篷入水。
入水余最后,足为竹纤所绊,竟同篷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踊而起。幸水浅,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邻舟间避而至,遂跃入其中。时水浸寒甚,邻客以舟人被盖余,而卧其舟,溯流而上三四里,泊于香炉山,盖已隔江矣。还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盗齐喊一声为号而去。已而同泊诸舟俱移泊而来,有言南京相公身被四创者,余闻之,暗笑其言之妄。且幸乱刃交戟之下,赤身其间,独一创不及,此实天幸。惟静闻、顾奴不知其处,然亦以为一滚入水,得免虎口,资囊可无计矣。但张侯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一帙,乃其手笔,其家珍藏二百余年,而一入余手,遂罹此厄,能不抚膺!其时舟人父子亦俱被戳,哀号于邻舟。他舟又有石瑶庭及艾仆与顾仆,俱为盗戳,赤身而来,与余同被卧,始知所谓被四创者,乃余仆也。前舱五徽人,俱木客,亦有二人在邻舟,其三人不知何处。而余舱尚不见静闻,后舱则艾行可与其友曾姓者亦无问处。余时卧稠人中,顾仆呻吟甚,余念行囊虽焚劫无遗,而所投匣资或在江底可觅。但恐天明为见者取去,欲昧爽即行,而身无寸丝,何以就岸。是晚初月甚明,及盗至,已阴云四布,迨晓,雨复霏霏。
十二日,邻舟客戴姓者,甚怜余,从身分里衣、单裤各一以畀余。余周身无一物,摸髻中犹存银耳挖一事,余素不用髻簪,此行至吴门,念二十年前从闽返钱塘江浒,腰缠已尽,得髻中簪一枝,夹其半酬饭,以其半觅舆,乃达昭庆金心月房。此行因换耳挖一事,一以绾发,一以备不时之需。及此堕江,幸有此物,发得不散。艾行可披发而行,遂至不救。一物虽微,亦天也。遂以酬之,匆匆问其姓名而别。时顾仆赤身无蔽,余乃以所畀裤与之,而自著其里衣,然仅及腰而止。旁舟子又以衲一幅畀予,用蔽其前,乃登涯。
涯犹在湘之北东岸,乃循岸北行。时同登者余及顾仆、石与艾仆并二徽客,共六人一行,俱若囚鬼。晓风砭骨,砂砾裂足,行不能前,止不能已。四里,天渐明,望所焚劫舟在隔江,上下诸舟,见诸人形状,俱不肯渡,哀号再三,无有信者。艾仆隔江呼其主,余隔江呼静闻,徽人亦呼其侣,各各相呼,无一能应。已而闻有呼予者,予知为静闻也,心窃喜曰:“吾三人俱生矣。”亟欲与静闻遇。
隔江土人以舟来渡余,及焚舟,望见静闻,益喜甚。于是入水而行,先觅所投竹匣。静闻望而问其故,遥谓余曰:“匣在此,匣中之资已乌有矣。手摹《禹碑》及《衡州统志》犹未沾濡也。”及登岸,见静闻焚舟中衣被竹笈犹救数件,守之沙岸之侧,怜予寒,急脱身衣以衣予。复救得余一裤一袜,俱火伤水湿,乃益取焚余炽火以炙之。其时徽客五人俱在,艾氏四人,二友一仆虽伤亦在,独艾行可竟无踪迹。其友、仆乞土人分舟沿流捱觅,余辈炙衣沙上,以候其音。时饥甚,锅具焚没无余,静闻没水取得一铁铫,复没水取湿米,先取干米数斗,俱为艾仆取去。煮粥遍食诸难者,而后自食。迨下午,不得艾消息,徽人先附舟返衡,余同石、曾、艾仆亦得土人舟同还衡州。余意犹妄意艾先归也。土舟颇大,而操者一人,虽顺流行,不能达二十余里,至汊江已薄暮。二十里至东阳渡,已深夜。时月色再阴,乘月行三十里,抵铁楼门,已五鼓矣。艾使先返,问艾竟杳然也。
先是,静闻见余辈赤身下水,彼念经笈在篷侧,遂留,舍命乞哀,贼为之置经。及破余竹撞,见撞中俱书,悉倾弃舟底。静闻复哀求拾取,仍置破撞中,盗亦不禁。撞中乃《一统志》诸书,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与余诸手柬,并余自著日记诸游稿。惟与刘愚公书稿失去。继开余皮厢,见中有尺头,即阖置袋中携去。此厢中有眉公与丽江木公叙稿,及弘辨、安仁诸书,与苍梧道顾东曙辈家书共数十通,又有张公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乃宣德初张侯特使广东时手书,其族人珍藏二百余年,予苦求得之。外以庄定山、陈白沙字裹之,亦置书中。静闻不及知,亦不暇乞,俱为携去,不知弃置何所,真可惜也。又取余皮挂厢,中有家藏《晴山帖》六本,铁针、锡瓶、陈用卿壶,俱重物,盗入手不开,亟取袋中。破予大笥,取果饼俱投舡底,而曹能始《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及《徐霞客游记》合刻十本,俱焚讫。其艾舱诸物,亦多焚弃。独石瑶庭一竹笈竟未开。贼濒行,辄放火后舱。时静闻正留其侧,俟其去,即为扑灭,而余舱口亦火起,静闻复入江取水浇之。贼闻水声,以为有人也,及见静闻,戳两创而去,而火已不可救。时诸舟俱遥避,而两谷舟犹在,呼之,彼反移远。静闻乃入江取所堕篷作筏,亟携经笈并余烬余诸物,渡至谷舟;冒火再入取艾衣、被、书、米及石瑶庭竹笈,又置篷上,再渡谷舟;及第三次,则舟已沉矣。静闻从水底取得湿衣三、四件,仍渡谷舟,而谷(舟)乘黑暗匿纳衣等物,止存布衣布被而已。静闻乃重移置沙上,谷舟亦开去。及守余辈渡江,石与艾仆见所救物,悉各认去。静闻因谓石曰:“悉是君物乎?”石遂大诟静闻,谓:“众人疑尔登涯引盗。谓讯哭童也。汝真不良,欲掩我之箧。”不知静闻为彼冒刃、冒寒、冒火、冒水,夺护此箧,以待主者,彼不为德,而后诟之。盗犹怜僧,彼更胜盗哉矣,人之无良如此!
十三日,昧爽登涯,计无所之。思金祥甫为他乡故知,投之或可强留。候铁楼门开,乃入。急趋祥甫寓,告以遇盗始末,祥甫怆然。初欲假数十金于藩府,托祥甫担当,随托祥甫归家取还,而余辈仍了西方大愿。祥甫谓藩府无银可借,询余若归故乡,为别措以备衣装。余念遇难辄返,觅资重来,妻孥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唯。